“那让我擦把脸总行吧”
“哎哟我的小主,到了那儿再拾掇不迟,您就别为难奴才了。”
蔡公公朝崔南姝打了个千儿,转身便扬声:“起轿!”
崔南姝见他要走,忙压下火气,小跑上前,脸上堆起笑:“陛下近来政务繁忙,些许小事,就别扰他心烦了,蔡公公说呢?”
话里绕着弯,是想让他遮掩云熙这一身狼藉。
她眼风扫过,庄嬷嬷立刻递过个沉甸甸的荷包,往蔡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手里塞,笑得满脸褶子:“给公公们买杯茶吃。”
蔡公公眼皮跳了跳,没说话,只朝小太监微微颔首。
那小太监麻利接了,揣进袖袋里。
红漆轿辇晃悠悠起了步。
前后各四个内侍围着,捧着描金的巾帕盒、绣凤的团扇,竟是妃位以上才有的规制。
从广乐殿到养心殿,一路走得浩浩荡荡——宫人们跪在道旁,头埋得快碰到地面;低位的小主们远远避到墙根。
便是遇上位分高些的,蔡公公也只快步迎上去,低声解释两句“奉旨伴驾,来不及行礼”,便护着轿辇过去了。
云熙坐在轿里,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“参见小主”,嘴角勾了勾。
崔南姝今儿泼的这一身水,值了。
她重生这遭,没别的本事,不过是把人心看得透了些。
如今这后宫,谁也别想独揽圣宠。
皇后近些年,虽不怎么得宠,可终究是陛下的发妻,有祖宗家法罩着,还有那帮皓首穷经的老臣护着,她自己又活得滴水不漏,凤位稳得很。
珍贵妃横是横了点,可架不住娘家是户部尚书,手里有银子,每逢赈灾拨款,总能掏出真金白银,膝下又有宫里唯一的皇子,谁也动不得。
至于崔南姝,背靠的是昌平侯府的势。
勋贵那帮人,向来是皇家手里的算盘——
萧贺夜能坐上龙椅,少不了他们推一把,可龙椅坐稳了,这帮人便成了绊脚石。
骄纵、蛮横、目无王法,早成了科举出身的文臣们的眼中钉、肉中刺。
偏她还是太后看上的,动不动就拿“南姝自小吃了许多苦,是陛下表妹”说事儿,要陛下多加怜惜,次数多了,便是泥人也得烦。
云熙在轿里抿了抿唇。
她若再添把火,崔南姝失却圣心,是迟早的事。
“陛下,嫔妾奉旨来伴驾。”
到了养心殿,云熙款款下拜。
“起来,到跟前儿来,让孤好好瞧瞧。”
萧贺夜头也没抬,朱笔在奏折上沙沙游走。
等他抬眼时,人已在近前。
目光落在云熙身上,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。
她满身泥水,头发凌乱,脸上还有未干的泥印。
不过几个时辰未见,怎的人又成这番狼狈了?
“这是怎么了?”他搁下笔,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的怒。
“没、没什么,”云熙垂着头,“嫔妾路上不小心,摔进泥坑里了。”
这宫道上的青石板,光得能照见人影,哪来的泥坑?
萧贺夜眉峰一蹙,扬声道:“蔡全!”
“奴才在。”蔡公公赶紧上前。
“你也学会推诿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