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云熙见阿双醒了,还是那副难受劲儿。
“阿双姐,你是不是想吐?我扶你去。”
阿双摆摆手:“妹子,让姐恶心的不是酒,是人心呐!昨儿个,我去宋将军帐子送酒,你猜撞见谁了?”
“那俩淘麦麸的姑娘?”云熙反问。
“神了,你咋知道?关键是那俩姑娘作践自己,我没话说,偏还一个劲儿撺掇那些人,要拿酒把我灌死。里头足有十几个兵呢!要不是老娘酒量硬,云熙妹子这会儿该给我收尸了。”
这当口,云熙又能说什么?
除非这世间,再没了营妓。
不出意外,景宁侯世子会在一个月内便会过来交付兵权。
那个风光霁月的男人——前世,便是他,替自己敛了尸。
说不定,转机就在那时。
自己只能再坚守住,守住身份,守住清白。
等回宫了,这些帐再一笔笔算。
只几日的功夫,后院的木柴堆眼看着涨了起来。
阿双蹲在旁捆柴,麻线在掌心勒出红痕。她时不时侧过脸咳两声,用衣袖捂在唇上,指节悄悄泛白。
云熙抡斧的胳膊越来越快,汗水砸在地上,转瞬就被风干。
两人倒也默契,总能在天擦黑前把活计收得利落。
这日伙房后院突然闯进脚步声,带着鞭子梢拖过地面的轻响,像条毒蛇似的。
阿双手一抖,啐了句:“死东西!”
云熙的斧头猛地顿在半空,脸骤然绷紧。
王管事立在院里,四下扫视。
鞭子在掌心转了半圈,突然“啪”一声抽在石阶上。
“你,”他抬下巴点向阿双,声音让人发窒,“伙房缺个烧火的,去那边候着。”
阿双心里猛地一沉。
伙房里头哪里缺过人?
她刚要张嘴,眼角余光瞥见王管事的目光正黏在云熙身上,嘴角勾着抹阴恻恻的笑。
那笑意里的算计,阿双懂。
她把到了嘴边的拒绝狠狠咽回去,牙齿咬得咯咯响,拳头攥得死紧。
终是低低应了声:“是。”
阿双走后,后院一下子空了。云熙劈柴的声音没断过,从日头正中响到夕阳西斜,又从暮色四合响到月上中天。
夜深了,云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,刚掀起帐帘,就见阿双扶着帐杆往里挪。
见她进来,脚步顿了顿,嘴角扯出点笑:“回来得正好。”
“阿双姐,伙房那边”话没说完,就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。
阿双忙侧过身,用袖口捂住嘴,肩膀剧烈地抖着,像是要把心肝都咳出来。
好容易喘匀气,却只摆摆手:“放心,那老王八没敢怎么样。”
云熙盯着她被烟火熏得发红的脸,喉头发紧。
白日在后院,她不过一两声闷咳,怎么到了伙房反倒重了?
她不是说天冷才犯咳嗽吗?伙房明明暖和——
难道是烟火气?
刚想追问,阿双已经蜷进草席:“快歇着吧,明日还得早起。”
云熙望着她在月光下紧蹙的眉头,一夜没敢睡沉,打定主意找机会偷偷去看看。
日子在忙碌里溜得飞快,云熙劈柴时总往伙房的方向瞟。